汽水鹅

炒冷饭的。ao3: sodagoose

折翼

·850年的埃尔文视角

·王政篇 入狱后政变前



意识在光影阑珊中重新涌上了我的大脑。视线在一束发散的白光下躲闪不及,而后来才发现那只是这狭小空间中唯一的点光源。我只听到窸窸窣窣的老鼠奔走,和自己的手腕摩擦镣铐发出的冰冷金属声。我拥有的比想象的还要少。黑夜,血迹,乱窜的老鼠,一张没有床垫的木板,仅此而已。


当我渐渐了解我的处境,即使面对着一片昏暗,左眼肿得近乎失明,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。之前阅读的书上说,人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,往往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于是一切愧疚、痛苦和侥幸都成为梦境的附属,随崭新的朝阳而被抛在脑后。


梦和过去,只是我们给自己讲的故事而已。很久以前,一个姓伊里尔的调查士兵就是这么跟我说的,一边微笑一边啜着红酒——三大兵团庆功之夜都没有那一刻的她绚烂。


而恰如她所说,这一夜长梦给予我的,让我更加坚信:囹圄之灾不是生命的终点,恰是指明一切迷途的开端。



我投入将近一生的时间寻找通往真理的路。我为劈开那些荆棘牺牲了多少鲜血,背负了多少死灵,已不计其数。也许断臂是我的报应,成为我苟活于世的一大警钟。时常袭来的痛楚让我苦不堪言,可我甘愿赎罪,好保持十二分的清醒应对未知。如今既然枷锁不可免,牢狱和通缉正让我的兵团分崩离析,而清者自清,生者在隐藏,希望在暗处,而于始作俑者——


我要做的只是等待。


拜托,请让他们安然无恙。





作为死囚的日子漫漫无期,我不知道哪天黎明就会被死刑执行的命令押走,浑浑噩噩中已不能分黑白昼夜;我只知道,在我被送上绞刑架前的某一天,那人与生命之光一同来临。





是个普通的晚间。驻守的宪兵大多去用餐,只有几个可怜虫饿着肚子在我这湿臭的牢房外徘徊,打着瞌睡。脚步声稳稳地响起时,我正蜷着身子,把头埋在吊起的左臂上昏睡。潮湿的环境让我有些缺氧,右臂的断口感染了,又痛又痒。鞋跟踏过浅坑的零星水声让我的感官恢复清晰,牢房外低靡的士兵也不得不打起精神,取出嘴中含着的烟草,烦躁地迎向来人。



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太清外边的状况,浑身的酸痛感提醒着我一天没有进食——可来人的脚步陌生,不像是来送饭。


那人罩着一件灰黑的大衣,踏一双长皮军靴,一手在口袋里,另一手拎一个白色盒子。面容隐在兜帽下,背后的自然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。


我有种奇异的预感。




“受刑前的生理检查,”不等宪兵招呼,那人平静地开口,“这是zong统和伯爵们的意思。”



这刻意哑着嗓子的声音,熟悉中透着陌生,令我陡然一怔。




“是么…” 宪兵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来人,“那我们怎么没收到这样的指示?”


空气寂静了两秒。


那人冷冷地回答:“让受了私刑的犯人就这样上刑场,是嫌我们宪兵团和zhong央贵族的名声不够臭吗?”




“你…!该死的,至少把帽子摘了,证明你不是调查兵团那些阴魂不散的奸细!”


宪兵愤愤地咒骂,烟头在他的嘴里咀嚼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。来人迟疑了。


我心中也“咯噔”一下。




终而,兜帽在从容的动作下被掀起,于烟雾缭绕之中,我看见那人细灰的银丝展露在暗淡光线下。医用面罩挂在耳后,灰蓝的眼睛像一滩死水,闪烁冷色。



那宪兵看来也有些意想不到。正在他犹疑之际,来者靠近几步,敲了敲手中的箱子,冷笑着说:“本该让你回避的,毕竟是处理的蛆虫和化脓的样液,如果传染给宫里的大人们就不好了。”


那宪兵如临大敌,捂着口鼻后退两步,摸出钥匙打开牢门动作快得像在躲瘟神。然后他嫌恶地挥手:“那就动作快点,我晚饭还没吃呢!……”



来人满意地点点头,转身向我走来。

“好久不见,团长先生。”



她不该说这话的。虽然这是让那惶惶离开的宪兵放下警惕,却一下子粉碎了我作为实实在在的局中人的理智。这句问候听起来戏谑而冷酷,嘲弄着我,也像嘲弄她自己。也许我的脑子还不足以判断当下情势,但我的直觉在心里勾回一个女人的影子。


宪兵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很久,寂静都没有被打破。自然光渐渐隐匿,劣质烟草的氤氲消散。那个渗着庄穆和冷气的黑色身影,轮廓变得清晰。


安德列拉·伊里尔就静静地站在那,距离我四五米的地方。




几个月来杳无音讯,我相信她安顿好了一切,却不愿承认我难以控制的真挚的渴求:我想念她,我想见她。


现在的她褪去戾气和隐忍,虽然还罩在大衣下,我却看到那浑身燃烧的情感:欣喜,释怀,讶然,短暂的认清现状后,留下的灰烬散漫着哀恨和愤懑。它们伴随着她大步流星的身影向我喷涌而来。


她几乎跌在了我怀中。




爱人用手臂环住我的脖子,掌心抚在我的头发上,我的脸埋在她的肩颈,她身上久违的气息让我安下心来,仿若无声的安慰:一切都没有变。尽管发色、眼睛、神态、身影都不复如前——不知道她花了怎样的劳力做了这些伪装,我却明白,她还是那个会扎着麻花辫,灿烂又骄傲地笑着的安德列拉。

她滚烫的眼泪贴着我的脸颊滴落。



我已不大记得她说了什么,因为她的哽咽总让我对我所做的一切产生质疑,那负罪感在我心中愈演愈烈,全部交融在彼此贴近的砰砰跳动的心口。

可是她没给我开口的机会。安德列拉·伊里尔从五味情感中挣扎出来,深沉地凝视我,她似乎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强大过。她的食指盖住我的嘴,黑瞳明亮,径直望进我的眼睛。

我看着她贴近我,直到她的吻落在我的左眼上,血迹留在她的嘴角,灰色和红绘成一种怪异却生动的美。她的嘴形缓缓变化,柔声呢喃。


久久,待她身影消失在转角,扑鼻的潮气和腥臭重新袭来,那几个字才在我怔愣之中回复清晰。


“等我…

“一定…一定…”

……



“你放心。”



左眼被她吻过的地方刺痛起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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